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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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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的一段時間, 許歲和陳準沒怎麽見面。

18號這天,陳準回來接許歲。

還有半個月就是新年,小鎮上的節日氣氛要比大城市濃厚得多。

從小區出來的那條街道兩旁擺滿地攤, 賣春聯福字和中國結, 還有賣堅果糖果等年貨的。

遠遠望去, 一片大紅色。

兩人吃過早飯才出來,車子被擠在人群中間寸步難行,從車窗往外看,大爺大媽居多,更不敢鳴笛催促。

就這樣一走一停, 耗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拐入主幹道。

陳準給她開了座椅加熱, 她腰背部和臀部都暖暖的, 十分舒服。

許歲脫掉大衣, 放了首歌來聽。

車子很快開上高速,陳準說:“你睡會兒?”

許歲是有些犯困,努力撐了撐眼皮:“聊聊天吧。”

“不困?”

“還行。”許歲說。

陳準看著前方:“我爸讓你今晚去我家吃飯。”

“好。”許歲一頓, 想起兩人現在這種關系, 問道:“我們的事, 陳叔知道嗎?”

陳準下意識搖一下頭,之後瞬間後悔騙了她。她這人心思重, 暫時沒做公開的打算,當然要瞞著所有人。

但陳準快速回憶了下, 好像只和父親提過自己有了女朋友, 並沒說那人是許歲。

雖然父親心知肚明, 但他沒透露, 也算保守秘密。

這樣想完, 他心安不少。

許歲沒說什麽。

陳準接著道:“順便在我家住一晚。”

許歲翻動手機的動作停了, 歪著頭瞧他。

陳準餘光註意到她的小動作,牽了下唇角,嫌棄道:“我家好幾個客房,你隨便挑。”

“我可什麽也沒說。”

陳準道:“你那眼神說得可不少。”

“你開車還能看見我眼神?”

“猜也猜到了。”陳準仍舊沒看她,卻伸手精準地握住她手腕,提過來一些,放到自己大腿上。

許歲順勢捏了一把,他大腿硬邦邦,手感像一層薄海綿下藏了塊大石頭。

再往裏摸,他大腿內側的肉稍微軟一點。

陳準沒動,也沒讓她拿開,只低低道:“別怪我算總賬時算得狠。”

算不算他都挺狠的,許歲不怕威脅,幹脆再多逗留一會兒,往不該摸的地方摸。

“嘖。”陳準無奈又寵溺的語氣:“開車呢。”

他身體可比誰都認得許歲,再摸就要起立打招呼了。他抓住她的手,擡起放到中間的扶手箱上,自己也沒挪開,單手握著方向盤,另一手指腹慢慢蹭著她掌心。

兩人暫時沒再說別的,車裏只剩緩緩道來的歌聲。

許歲轉頭往窗外看了會兒,一輛小貨車從後面沖上來,速度可不慢,一晃眼的功夫,就與他們拉開十幾米的距離。

許歲捏了捏陳準的手:“你看,那輛車後面裝了一籠子的狗。”

陳準稍稍偏離視線,瞧了幾秒:“應該是要賣去狗肉館。”

“從哪裏弄來的?”

“偷的家狗或者捕來的流浪狗。”

許歲問:“現在還有人吃狗肉嗎?”

陳準點頭:“如果是正規渠道養殖的肉狗還可以,但像這種來源可疑,沒經過檢疫的,捕捉時基本都被打過麻藥或投過毒藥,搬上餐桌後果可想而知。”他目光已經移回正前方,又多說了兩句:“國內某些城市已經禁食狗肉,農業部也出臺意見稿,把貓狗從傳統家畜劃入陪伴動物,但南嶺暫時還做不到,不被監管的地方,狗肉館生意很紅火。”

那車就在他們斜前方,許歲再次看過去,粗略數了下,裏面大概七八只,個頭都不小,疊摞在一起,擠在一個不算大的鐵籠裏。

她看到一只金毛和一只柴犬,陳準說得沒錯,那些應該是被偷的寵物狗。吃掉別人視作家人的一條生命,不是罪惡是什麽。

最下面的那只是中華田園犬,它側躺著,被上面的狗壓住身體,只有眼睛是自由的。

許歲看到它的眼神,用絕望兩字已不足形容,它的頭卡在籠子角落,現在的視角是顛倒的,也許這是它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印象。

“別看了。”陳準說:“我們無能為力。”

許歲收回視線,那車很快消失在視野。

車子行在高速上,一路暢通無阻。

陳準開車很穩,車速始終保持在一百邁上下。

途中經過服務區,陳準問:“去不去衛生間?”

“不去,你呢?”

“我也不去,那我開過去了?”

“好。”

半小時後,過收費站。

他們按照原定計劃先去動保基地。

許歲想起給江貝發條微信,告訴她自己在南嶺待兩天,有時間可以出來約個飯。

她正低頭打字,忽然感覺車速慢了下來,於是擡眼,看見陳準正在減速。

“怎麽了?”許歲問。

陳準沒答,只從她那側的後視鏡朝後看,打了把方向盤,靠邊停了車。

“車上等我。”他說完便開門下去。

許歲視線跟著他的身影,直到轉向後方,才看見同一側的路邊停著剛才那輛小貨車。

旁邊一共站三人,一個高瘦,寸頭,穿藍色棉夾克,另一個面相較兇,大冷天只穿一件黑色半袖,大肚子小細腿,用郝婉青的話來說,是典型的糖尿病身材。

剩下那個蹲在旁邊換輪胎,嘴上叼著根煙,一頭綠發甚是醒目。

許歲看到陳準走過去和對方說著什麽。

他站在那三人面前,高大挺拔,身上的氣質與他們的流裏流氣截然相反,這天太陽很足,暖暖的光線照在他側臉,他整個人好像在發光。

許歲沒再從後視鏡裏看他,她降下車窗,撐著窗框探出頭來,直接往後看。

眼睛在他身上又多停留幾秒,才轉開視線。

只見那三人相互說了幾句,像達成某種共識,朝陳準點點頭,並要遞煙給他。

陳準拒絕了。

隨後,其中兩人上車費勁地搬下狗籠,另一人和陳準同時拿手機對掃。

許歲便知道陳準買下了那些狗。

她內心小小地翻湧了下,拿著外套立即下車,剛好那三人換了輪胎,像剛才在高速上一樣,開著車絕塵而去。

許歲快步走過去,蹲下挨個看了看,先前她數的不準,裏面足有十只狗。

這樣狹小的空間,它們以扭曲的姿勢蜷縮著,眼睜睜看著人類一次又一次改變自己的命運,卻無力抗爭,任人宰割。

許歲站起來:“怎麽說服他們賣給你的?”

“比按斤賣給狗肉館賺的多,他們又不傻。”陳準邊說邊給華哥發消息,讓他找車來接。

許歲問:“你給了多少?”

“一只八百。”

許歲一楞,加起來小一萬塊。

陳準發送完收起手機,垂眸瞧了她一下,“看什麽?”他擡手輕輕捏著她後脖子,一臉委屈:“差不多是我兩個月工資,沒錢吃飯了。”

那些狗的市價不一定都值這麽多,但當做生命來看,便賺足了。

陳準一直在做一件值得的事,他認為對,便不惜代價,全力以赴。

許歲仍然擡頭看著他,不可否認,這一刻對他充滿崇拜之情。

她上前一步抱住他,安慰性地拍著他後背:“想吃什麽,姐姐做給你。”

“叫哥。”他對這稱呼有一種執念,任何情況下都沒忘。

許歲一笑,聽話道:“哥。”

半個小時後,華哥開著一輛面包車趕過來。

兩人把狗籠擡上去,陳準和許歲返回車上,同華哥一前一後前往動保基地。

這時快到中午,基地仍有幾位義工在為明天的活動做準備。

要用的狗籠已經整齊排列好,有人在往右上角貼標簽;橫幅、易拉寶和各類卡通貼紙也印制齊全,有人在整理。

很久未見林曉曉,她熱情地跑過來,拉著許歲嘰喳喳聊了好一會兒,才帶著她幹正事。

兩人去後面幫忙給狗洗澡。

明天將會是一個嶄新開始,是它們生命的另一段旅程。

所以它們打了疫苗,洗了澡,再穿上新衣,便可以幹幹凈凈地等待新主人。

許歲幫一只小黑狗沖掉滿身泡泡,轉頭問林曉曉:“明天有多少小動物參加活動?”

“大概二十只。”

“都是什麽品種?”

“貴賓、金毛、橘貓,還有幾只品相好一點的中華田園犬。”林曉曉說:“對了,這次瑞瑞也會參加領養。”

許歲一楞,半刻:“哦。”

這天忙到五點才結束,許歲跟著陳準去後院看了眼,上午買來那十只狗被單獨隔離在一個籠子裏觀察狀態。

它們身體重獲自由後,眼睛逐漸恢覆光彩,當感知到周圍環境是安全的,才開始活蹦亂跳,真正活過來。

兩人是最後離開的,到陳準家時,陳志遠已經做了一桌子好菜。

他今天心情顯然很好,往常餐桌上只有他們父子倆,很久沒出現第三個人了。

他開一瓶紅酒,分別給許歲和陳準倒了些,入座後,又賣力推薦其中的兩道菜。

許歲嘗了嘗,實話實說:“比我媽做菜味道還要正。”

陳志遠笑的眼尾堆滿褶子:“那再嘗嘗這道麻仁地瓜,你們女孩子肯定喜歡吃。”

被切成方糖大小的地瓜上裹滿白芝麻,吃進去的口感有點像拔絲地瓜,細細品嘗,又多一層濃郁的芝麻香。

許歲點頭:“很好吃。”

“那多吃點。”陳志遠直接把那道菜端到許歲面前:“以後常來,想吃什麽告訴我,我給你們做。”

許歲笑著點頭。

她覺得和這樣的長輩相處起來很舒服,陳志遠除了問過父親近況,沒有打探她工作和個人感情等私事,只聊美食,聊陳準小時候趣事,席間氛圍很輕松。

飯後陳志遠去收拾他的廚房,許歲過去幫忙,被趕出來。

她回到客廳,陳準側躺在沙發上,手臂撐頭,正用遙控器調臺。

見她過來,他拍拍手臂旁的位置:“坐哥這兒。”

許歲白了他一眼,才不過去,就近坐到他腿邊的位置。

陳準懶懶瞥過來,從後面抽出一條腿,搭在她的大腿上。

許歲嫌棄地拍了把,想搬開,卻沒搬動。

陳志遠一時半刻出不來,她讓他暫時放一會兒,說:“叔叔越來越居家了。”

“他一直都這樣。”

“當爸又當媽哪那麽容易。”許歲問:“夏阿姨離開這麽多年,叔叔始終一個人?”

陳準想起母親剛去世時,他和父親說的那番話。他說讓他晚幾年再開始新生活。他能接受父親再婚,又自私地害怕他會很快忘記母親。

誰知之後的這麽多年,除了工作,父親身邊沒出現過異性朋友,始終獨來獨往,用心照顧著這個家。

陳準說:“的確一個人。”

許歲發自真心:“這很難得。”

畢竟那時陳志遠正值盛年,生意也風生水起,世界誘惑很大,能至死不渝的男人實屬罕見。

“我們陳家男人的優良品質。”陳準道。

“什麽?”許歲分心摸著他腿毛遍布的小腿,猜測他冬天一定比別人更耐寒。

她想象著,在這肌肉結實的小腿上抹滿脫毛膏,刷的一下揭去,絕對很解壓。

“忠誠。”

許歲動作一頓。

陳準拿開腿,挺身坐起來,和她之間剛好是肩挨著肩的距離。

他手肘撐在大腿上,看著她說:“許歲,我也會從一而終的。”

許歲轉頭,他的臉就在她眼前,他目光真誠,眼中只映著一個小小的自己。沒有哪一刻,她比現在還要相信他說的話。

許歲抿抿唇,兩人在一起後,時時都心動,可從來都羞於表達,半天只道:“好。”

卻捧起陳準的臉,在他唇邊輕輕印下一吻。

兩人在陳志遠出來之前恢覆如常。

剛剛七點鐘,他們坐下喝茶聊天,直到困意襲來,陳志遠才起身給許歲收拾二樓的房間。

趁這會兒功夫,兩人去三樓待了會兒,上次進陳準房間還是四年前,這裏陳設未變,只是床品和窗簾換了新顏色。

陳準給她倒一杯溫水來,竟是先前她一直在用的“友誼第一,比賽第二”的馬克杯。

“這個還留著?”

“什麽?”陳準邊藏床尾的臟衣服邊問。

“這個杯子。”

陳準回頭看了眼,語氣平常:“一直放在那兒,沒人動。”

許歲把杯子端到眼前認真看了會兒,走到窗邊的書桌前,喝了一口,水溫剛剛好。

玻璃上映出她的影子,身後陳準不知在忙叨些什麽。

眼前忽然浮現高中時的他,他坐在這張桌子前,對著課本緊皺眉頭。

那時陽光正好,有綠樹、藍天和被風吹動的紗簾,空氣裏充滿清新的提子香和汗水的味道。

玻璃中,陳準終於有機會表演一秒脫T恤的技能,他站在床邊,一手拽住後頸處的衣領,同時擡手,向前快速一拉,便裸了上身。

他肩膀寬闊,腰部窄瘦,後背一條深深的背溝直隱入長褲內。

這一幕奇妙地與記憶中重合,許歲想起那個混亂的晚上,她藏在他的被子裏只露兩只眼,他站床邊,也像這樣脫去濕透的衣服。水漬從浴室一直印到他腳下,到最後,床單潮濕起皺,將兩人牢牢困在一起……

陳準走過來,從後面弄亂她的頭發:“想什麽呢?”

“啊?”許歲嚇一跳。

“你很熱嗎?”

“……還行。”

“那臉怎麽這麽紅?”陳準換上一件舒適的黑色短袖,擡起手來,又將他先前弄亂的頭發給她捋順。

他手臂一直在她眼前晃,許歲終於註意到陳準腕間那根紅繩。

許是太應景的緣故,遺忘很久的事,此刻翻湧而至。

那年端午節,她從路邊老婆婆那裏用一元錢換來一根紅繩,因為太長,只能戴在腳腕上。

繩子雖便宜,但她始終沒有摘下過,卻在某天發現腳腕上光禿禿,怎麽都想不起把它丟在了哪裏。

許歲抓住陳準手臂,拎到眼前仔細瞧了瞧,那根紅繩她是認得的,因為接口處的小疙瘩她重新系過,還有火燒的痕跡。

而陳準手上這根,幾乎和她印象中一模一樣。

許歲抿了抿唇:“這根繩子……”

“怎麽?”

“我以前也有一根,後來被我弄丟了。”

陳準只淡淡道:“哦。”

許歲擡頭瞧著他,哪成想一根普通繩子他會珍藏多年。

一點一滴,令她內心軟成了泥。

好一會兒,她輕輕開口:“賣紅繩的老婆婆跟我說,那根紅繩會給我帶來好運的。”她環住他手臂,雙手落下,找到他的手緊緊握住,對他說:“原來老人家沒有騙我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解釋一下,現在是什麽狀態呢,就從早上六點到晚八點全天候帶娃,中午她睡兩小時我趕緊補覺,然後晚上從九點到半夜一點碼字,因為碼字速度慢,所以一晚也就一千多字。更糟糕的是,她沒斷奶,頻繁夜醒,有時候剛碼幾行就要去餵奶。

所以隔這麽久才一更,但是我保證有在認真寫,不會敷衍筆下任何一個故事的。

感謝理解的朋友,粗略算算也就七八章了,估計下個月中下旬應該可以完成,要不等完結來看吧,實在抱歉。

本章100個紅包。

下一更26號早八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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